2014年3月23日 星期日

《凝望》


「君看雙眼色,不語似無愁」是李菁深深喜歡的一句話,意思是「靜靜不說話,好像沒有憂愁,其內涵表現出來的卻是深深的憂愁。」


 200831日星期六的上午,一位曾打破歷屆會考、屢次獲得國際棋藝奬項的聽障女生 ── 李菁,從 22 樓一躍而跳下,魂斷何文田愛民邨,終年 26 歲。曾被稱為聾人狀元的她,除了留下千字的遺書,也留下一個網誌。她當年的離世,可以說是『一石激起千堆浪』,確曾令當時的社會產生震撼、驅使反思社會對聽障人士的關注。但以生命去控訴香港社會的冷漠,又是否值得? 

李菁在19811031日出生在新移民家庭,因為居住環境惡劣,所以送回鄉間寄養;期間發高燒,醫生開了過量的抗生素,以致損害了腦部聽覺神經,雖曾回港就醫,卻不能改變誤診的事實,成為後天失聰人士。李菁生前以『羊狼二世』的筆名、建立《凝望》網誌,寫出她一直努力完成自己的期盼,但卻在社會中飽受歧視與挫折,令她最終走上輕生的不歸路。她在網誌曾這樣描述:「我漸漸地發現,Blog 是一面鏡子。在書寫的過程中,別人更能理解我,同時我也更明瞭內心的想法。」 

《凝望》這本小書,沒有優美的詞藻,卻是以誠然的事實,娓娓訴說她內心受盡煎熬。她以幻想自己是一條龍,到世間接受割耳的手術,但是一直找不到那雙龍耳,也許龍耳留在未知的角落。她該往何處找?這篇《龍耳》的記述,是她受嘲笑是一個聾的孩子時寫下的。『無錯是龍。但龍也要有龍的尊嚴,不可讓人欺負,即使是一句話,對於類似受嘲笑的感覺,不是無助,而是無奈。--- --- 我想,我現在已經不是龍了,夢想中的龍不是這樣的。可是我的龍耳,我相信我會找到,那畢竟是我化為凡人的唯一證據。』(註一) 

李菁是一個孤獨的人,在翱翔於棋盤的世界,她察覺人性的凶殘。她受到不公平的對待,感受到人的無情笑容,人的可怕。她承受不了恐懼,內心顫抖起來,只想逃走,也許她一生都在逃避。永遠在找尋一個躲藏的避難所,好使在黑暗中不見人的角落,看不見風光明媚的世界。(註二) 

李菁也曾有理想,想成為一位飛機師,但因為耳朵的缺陷,化為泡影。那就想作一個旅人,或找一份閒職,------ 但當她明白要為生活奔波的時候,她的未來也許是個隨波逐流的人。當她成長的心和思緒從兩端倏忽消失,漸漸沉進夢中時,她道出人生是夢,夢裡才是真實。(註三) 

在李菁結束生命前的數篇網誌,也看出她對生命的怨恨。在最後一篇的網誌,借《魔街理髪師》的電影寫出『愛恨善惡的世界』:『失去了一部份的聽覺,等於失去了一種完美精緻的官能感受,剩下的,已變得粗糙不堪,破爛如垃圾般。對我來說是無法承受的災難。 ------ 在我笑臉背後將不再有任何同情或悲哀或憤怒或憐憫。這世界有它醜惡的一面,見過了,麻木了,不再大驚小怪了。』(註四) 

《凝望》這本書很簿,只有 33 頁,卻載道現實社會的殘酷和虛偽。李菁光輝的背後,隱藏著她心靈受到歷盡的滄桑。她曾在校刋裡寫過:「世間才子數不盡,一山還有一山高。在這箇中爭一日之長短,太愚昧了。倒不如認清目標,踏踏實實地過日子。盡力而為,順著本性生存下去,已經足夠。」很可惜她無法戰勝人世間的無知與混沌。 
 

註一:《龍耳》P20
註二:《逃》P22
註三:《未來》P24
註四:《愛恨善惡的世界》P4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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